欢伯酒

一生卑微的北极圈单推人

【进卫】方死方生 (十三章)

预警同上。

  

  

  

  

皇后薨了。

 

这是个意料之中又之外的事,但皇上接受不了。

这主要是因为皇后的死确有蹊跷,但一国之母被设计陷害而死,怎么都不是光彩的事情,进忠连排查人的名义都是盗窃御库。于是别说前朝了,就连宫里都没有这件事的风声,大家不知道的不知道,知道的,也浑当不知。

 

死个皇后这件事,在大清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主要是看皇上的意思,皇上大恸,那自然要办隆重一些。但说来也是倒霉,底下的人不知道这一脑门的官司,自然也不知道皇上对皇后的追思和愧疚已经到了让他疑心和偏执爆发的地步,单单因翰林院的册文起草有词误,便累得管理翰林的刑部尚书受了个秋后处决。

 

这刑部尚书甚至是个满人。

 

于是满朝上下惶恐不已,其中首当其冲的还得是操办整个葬礼事宜的纯贵妃,就算她的心飘的再高,等到因为有官员因剃头就被赐令自尽的时候,也不得不降下来了。

 

她又想起自己当日和白蕊姬说的那些话语,想起自己丢的那朵珠花,恐惧包裹着她,让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但看见皇上身边带着的那个曾搜查全船的太监都会有点心惊。

 

她是想沉稳下来,可嘉妃看不下去,绿筠见了她又是心思浮动,又是后怕不已,又想到她之前唯皇后马首是瞻,现在却这么快转到她这边来,便是在心底也有点想远着她了。

 

嘉妃察觉出不对,便是谨慎了许多,再看卫嬿婉也是想着往绿筠身边凑,她居然从开始的不屑到现在能说上两句话了,于是心中更是焦急,越急越不好把握分寸,就这么磨磨蹭蹭地挨到哲悯皇贵妃的忌辰,她便下决心给大皇子好好下一个套,起码要毁了纯贵妃一部分名声。

 

她那边往宝华殿跑,卫嬿婉就继续走钟粹宫,她实在不知道上辈子大阿哥和三阿哥为什么在梓宫奉移的时候都不装着哭一下,上辈子她只觉得自己讨好纯贵妃被鄙夷,她就马上摔个跟头实在是可乐,但这辈子她不这么想了。

 

无它,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打眼看过去,嘉妃是小国贡女,必然无法为后,整个后宫也就只有纯贵妃与娴贵妃资历最深,纯贵妃一倒下去,可不就只有娴贵妃能为后了么?

 

这可不行,怎么也要两个人争起来,如懿是个不喜欢自己动手的性格,但愉嫔能帮她咬人,纯贵妃为了自己亲生的三阿哥更不必说,争个两败俱伤,这才是她得利的时候。

 

所以大阿哥和三阿哥,绝不能在这时候倒了。

 

纯贵妃宫外的太监是早就眼熟了卫嬿婉,以前是进去通报,十次有一半都进不去,但这些天纯贵妃松快了,也就没再拦着。

 

卫嬿婉还没跨进门槛,便听得里面纯贵妃和三阿哥在急匆匆谈论着愉嫔的话语,她豁然省悟了上辈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站在门口想了半响,等里面话音还没落下,便讶异着脸闯了进去。

 

纯贵妃三阿哥和里面的宫女都僵硬着看过来,一时间都被吓着了,卫嬿婉急急行了个礼,直接开口说着:“纯贵妃娘娘,妹妹这次过来,是想和您说点贴心话的。”

 

绿筠沉了沉神色,让可心下去,端坐在上位审视着卫嬿婉。

“说吧。”

 

“纯贵妃娘娘,虽然我这番话听上去虚假,但确是真情实感的。”卫嬿婉坐在凳上,腰背笔直,脸上再没卑微和讨好之态,竟让绿筠觉得陌生了。

 

“当年您让我离开大阿哥身边,调去花房,我曾经怨恨过你。但等到了嘉妃宫内,挨了她这么多年的折磨,我却下意识想起来了您的好处。”卫嬿婉眼睫低垂,几欲落泪,“命数不和,您也只是把奴婢调离,这何尝不是一种慈悲呢?奴婢其实无心于皇上,但在嘉妃宫中的日日夜夜,奴婢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只有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才能让奴婢活下来。”

 

卫嬿婉倒不是无脑的讨好,她只是了解纯贵妃这种人,她是真不会觉得自己因为命数把她调走有什么错处,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后来攀龙附凤的不安分,但只要声泪俱下地说出自己的为难和痛苦,对方虚伪的善心就很难不动一动。

 

“纯贵妃娘娘,您是太过体贴的人,奴婢打心眼念着您的好,奴婢还怀着私心,唯有您好了,您身下的阿哥才能过得幸福,大阿哥自从跟了您,是一天比一天健壮,这些奴婢都看在眼中。”卫嬿婉说得情真意切,说得绿筠又自得又有些愧疚,倒看她越发亲切起来。

“但正因为此,奴婢不得不斗胆问一句——”

 

卫嬿婉神情郑重,“皇上春秋几何?”

 

“炩贵人,你大胆!”绿筠心思被卫嬿婉听出来,更被说出来,于是又急又怕,只觉得她是拿着这事来威胁于她。

 

“奴婢是太大胆了,但奴婢为了您,为了大阿哥,不得不大胆一回。”卫嬿婉霍然起身,言辞锋利,“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之年,娘娘倒是想想康熙爷之时,到底是个什么教训!”

 

绿筠脸刹那白了,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卫嬿婉见此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于是行一个礼便退下。

 

春蝉被交代在门外候着,等她一出门便扶了过来,二人出了钟粹宫好久,春蝉才长长舒了口气,“主儿,我在外面听得心都快停了,这纯贵妃,能听进去你的话吗?”

 

“慌什么,这事起头的怎么也不是咱们,我非但没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反倒是帮了她一把,纯贵妃但凡有点脑子,日后也不会轻看于我。”卫嬿婉想着自己在现在就搬开了愉嫔给下的绊子,心情就好了不少,她倒要看看这回过后,娴贵妃和纯贵妃还能不能装得姐妹情深。

 

 

卫嬿婉行过御花园,方走到永寿宫门口,就跟从养心殿拐过来的进忠撞上了,进忠这一段又是忙,卫嬿婉倒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不过忙点也好,证明他正在往上进步着,怎么都是对她有好处。

 

“奴才给炩贵人请安。”这么久不见,进忠得了皇上的青眼,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卫嬿婉叫了他起来,“看进忠公公这方向,倒是来找我的了?可有什么事?”

 

进忠近来常见卫嬿婉,但都是在丧仪上,他隔着人远远望上一眼,他其实对她现在有点说不上来的情绪,但都不好表现出来,“来给炩贵人讨一杯茶水喝,如何?”

 

“一碗茶水有什么舍不得?走吧。”

 

永寿宫一点没变。

 

皇后薨了,这经书自然是不好再去佛堂抄了,但仍然要抄,甚至双份,卫嬿婉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给皇后抄的必然是被烧掉的命,所以这份都让春蝉澜翠代劳,王蟾因字太丑躲过一劫,但也不得不揽下当日代抄人的活计。今个正好就轮到澜翠,她听着声就从屋里面迎进来,见得进忠来了,知道自己能躲会儿抄写,更是热情几分。

 

进忠到里面坐下,嬿婉坐在上位,吩咐春蝉把好茶拿出来,她失宠了这么些日子,天天压着性子抄经,这些天想拉着脸站位纯贵妃,还死活不受人家待见,可依然没甚么气馁,心里倒觉得敬佩了。

 

她是不能用“安分”来形容的。进忠想。

 

她一开始太过苦楚,但依然是想往上的性子。进忠不免想起来她拒绝他的决绝,这也难怪,自己本就是拉不住这么鲜活的灵魂。

她一开始就把她的欲望在他面前展现出来,进忠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不舒服,但也知道自己这份不舒服有多么可笑。

 

他不费尽心思把着她,倒自信他走了她就无事可做?也是愚蠢了。

 

进忠品着正经的春茶,头回感觉这白毫银针味道这么涩,涩得让他舌头有点苦了。进忠压下眼睛,把斗彩莲纹杯放下,收了情绪,仍笑看着嬿婉。

 

“炩主儿现下如何?”

 

“我当下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卫嬿婉知道他是故意的,“无人问津,冷冷清清,谁都瞧不上我。”

 

“纯贵妃当年将您赶到花房去,现在您靠上去,她自然感觉别扭。”

 

进忠坐得稳稳当当,“但这件事,您还先别急。”

 

“怎么?”

 

“奴才进来得了件差事,想来能让炩主儿听一听。”

 

“皇后薨后,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忠诚,没几天就殉主而去了,你可知晓?”

 

嬿婉的身子向前探了几分,“我自然知晓,但你说起这个,这其中……”

 

进忠起身把门关好,复走到嬿婉的身边蹲下,“在皇后落水的当晚,那素练便被发现死了,而她手里面,正好攥着的是纯贵妃的珠花,您说,巧不巧?”

 

卫嬿婉眼睛一亮,下意识捻住了进忠的袖子,“你是说,无论怎么样,纯贵妃都和皇后之死有牵连?”

 

“是了。”进忠抚上嬿婉的指尖,“无论是否真有关系,都在皇上的心里留了个根。并且不止她一人,皇后落水当晚,后宫的娘娘们可没几个安稳的。”

 

“您且想想,皇上知道了这些,对娘娘们又是什么想法呢?”

 

嬿婉心下大动,不自觉捏紧了他的手背,“也就是说,皇上把这差事交给你,而咱们……想要在其中加上什么,也是无妨?”

 

“这用不用,什么时候用。”进忠看着卫嬿婉的眼睛,“炩主儿,可是个大学问。”

 

“这不是我们要动的时候。”卫嬿婉在心里寻思,“现在皇上知道了这些,正在气头之上,现在再加什么,反而刻意了。”

 

她可不想用这么好的把柄,帮别人出力,自己什么都没得。

 

“德州终归不是京城,况且还要秘密行事,那想来消息传递自然是快不得了。”进忠悠悠然说着。

 

两人相视而笑,显得一等一的狼狈为奸。

 

“进忠公公东巡一次,也算是辛苦了,我这没什么好东西,但皇上赏的物件还是有一些的,让春蝉把账册给你看看,如何?”

 

卫嬿婉得了上辈子从未知晓的事项,又是如此有分量的消息,自然感觉要给进忠赏赐,只是她穷,这钱先是打点出去,再送一部分给额娘,还得给人拿去一些办事,如此总总,已经让她好不容易受宠攒下来的一点银子如水面泡沫一般,一照太阳就散了。她连生病时候进忠接济过来的都快用完了,实在赏不了什么,但御赐的物件不同,这上面带着标识,卖是卖不出去的,用来收买人心最好,反正又不能当银子用。

 

但进忠的反应是她没想到的,他眼睛都睁大了,表情也没控制住,讶异极了。卫嬿婉难得见他失态,很有乐趣地问:“怎么,进忠公公嫌我这个贵人位份低,不配打赏与您不成?”

这宫里面确实有不成文的规矩,太小的嫔妃是不好给御前太监赏赐的,一来人家不缺,二来人家是御前的,皇上身边的太监,你随便给赏赐又是什么意思?于是最好方式是赏给他身边的小太监。卫嬿婉一来先前受宠,二来和进忠相熟,自然也就没在意过这个规矩。

 

“不,当然不是。”进忠看着两人方才相触的地方,一时间呼吸又快了几分,然后被自己压下,“炩主儿给奴才赏赐,奴才自然是欢喜不已,奴才特谢炩贵人的赏。”

 

“行了,你这架势,跟要掏空我的库房一样,把春蝉叫进来吧。”

 

“奴才可真是惶恐。”进忠站起身来,揉了揉眉心,“只是奴才还得为皇上办事,这赏赐就先放着了,等回头再向炩主儿讨要。”

 

卫嬿婉就看着他笑,“行,那你走罢。”

 

进忠跨出永寿门,思绪都有点乱了。

他自从卫嬿婉成了答应之后,就再没想着受她的赏。

他不是个糊涂的人,他自己与卫嬿婉的交易为何,自己心知肚明,他后来又想要什么,自然也是自己知晓。

 

他没有指望过卫嬿婉能打心底不在意他的概念混淆。

 

进忠就在门口侧身站着,直到门前的蚂蚁爬过了门槛,他这才恍惚过来,动身往钦天监去了。

 

 

  

  

  

  

  

  

  

进忠:不是她好在意,没挣脱我不说还把御赐的都给了,恋爱如呼吸般轻松(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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