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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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嬿婉要去杀人。
明黄色龙袍的天子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看着手中书卷。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底下的地砖,四下一片安静。
“皇贵妃,朕记得你和朕身边的进忠,很有些交情。”
卫嬿婉轻轻看向东暖阁书架子上的紫檀花鸟雕纹,鸟儿衔着玉,就要展翅飞起。
她收回来视线,很妥帖地笑着,“皇上说得对,臣妾因得想更好地了解皇上,故而和他走近了几分,想着为您分忧。”
进忠现下落了,他居然在御前能出了差错,引得皇上恼怒,打发他出了养心殿。
“分忧?”当今天子已然做了三十年的天子,侧眼悄悄看过去,已经分不清那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龙袍。
“既如此,你便帮朕分忧吧。”皇上的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帮朕亲手杀了他。”
皇贵妃制式衣着下的脊梁一瞬间挺直了些,卫嬿婉垂下眉眼,拿捏着恭顺语气,说臣妾领命。
卫嬿婉要去杀人。
她拿着御赐的毒酒,坐在进忠的对面,态度不言而喻。
进忠现下住在景山,因得他先前的为人处事还能留下几分香火情,因而即便失势了过得也不错,蓝灰的袍子在他身上穿着,居然也能穿出几分气势。
“是皇贵妃要杀奴才?”
“是皇上要杀你。”
“那就不意外了。”
进忠倒了杯茶水,“不是甚么好茶叶了,委屈皇贵妃。”
卫嬿婉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这瓷杯在她看来已经算是简陋了,胎身摸着不甚光滑,杯子轻,釉面并不明亮。
她紧紧压着杯身,抿了一口,确实不是好茶,喝着难受。
“奴才不愿意喝这壶酒。”进忠在死亡将临的时候也没卸掉他的笑。
卫嬿婉默默看着他,他不喝酒也是要死的,皇上已经帮他在阎王账簿划了名字。
进忠示意在后面端着酒壶的王蟾下去,王蟾犹豫着望向卫嬿婉,见得她微不可见地点头,方才退下。
进忠理了衣袖,在并不宽敞的室内站起来,这屋子采光并不算好,因而空气都显得沉闷。
“奴才并没有做错什么。”他说,“只是皇上怀疑了。”
他走到卫嬿婉身后,摁住了她的肩膀,“那您呢?”
卫嬿婉不知道如何说话。
她并没有想着救进忠,她想让他死,因为她也清楚,他是必须死的。
但她厌恶他的这份坦荡。
他应该挣扎,应该怒骂,应该不敢置信,这样才好,这样才对,他不能这样平静,平静到像是能看穿自己一样,卫嬿婉讨厌这一点。
进忠站她身后,静悄悄地看着她有些僵硬的身体,看她发尾下细白的脖颈,他的心似乎一瞬间沉进了那跳出来的一根杂乱的发丝中,随着呼吸晃动。
“炩皇贵妃,您接下来又打算如何行事?”
“这边不用你操心了。”卫嬿婉平平地说。
是吗?他缅怀地再看她一眼,她真的能,真的知道该怎么行事吗?
他摸上她挽得极好的发髻,拨下其中一只横插着的金簪,往着她手中放。
“那您便用这个了了奴才罢。”
金簪被塞到她的手中,卫嬿婉感觉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不自觉松手,进忠伸手捞住,垂着眼睛笑。
卫嬿婉翻手把他手中的金簪打落了。
簪子落地一声响,王蟾在外面急着就往里进,被卫嬿婉一句话叫住回去。
进忠把簪子捡起来,捉着她的手握紧了,尖端直冲着自己。
“您得自己动手。”他轻描淡写地说,“这样才让人信服,是不是。”
进忠割的早,因而他脖子上没有明显的喉结,他的手握着她的,他将自己的脖子露出来,露在她的簪子面前。
“够了!”卫嬿婉低声呵斥。
进忠猛地压住她的手,金簪在他脖上划开一层油皮,卫嬿婉挣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你是不是疯了!”她咬着声音。
“皇贵妃。”进忠静静看着她。
“您为什么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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